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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川龙之介作品鉴赏--老年的素盏鸣尊

作者:未知 文章来源:网络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8-7-25 11:22:49 文章录入:贯通日本语 责任编辑:贯通日本语


   

  出了大厅,须世理姬取下肩上的披肩,交到苇原丑男手上,低声说:
  “你进了蜂房,把这披肩挥舞三次,蜂便不会咬你了。”
  苇原丑男不明白,也没工夫细问,须世理姬已打开小门,请他进去。
  室中已经很黑,苇原丑男进到里面,伸手去拉她,可是手指头只碰到她的发辫,就听到急急关门的声响。
  他一边探摸着那条披肩,一边茫然站在室中,眼睛渐渐习惯了黑暗,看见一些模糊的阴影。
  从淡淡的光线中,只见屋顶挂着几个大木桶似的蜂窝,窝的四周围,有大群大群比他腰间高丽剑还粗大的蜂群,在蠕蠕爬动。
  他一惊,连忙退到门口,拼命推门,门已关得严严实实,一动不动。这时已有一只大蜜蜂飞落地上,张着翅膀,渐渐爬到他身边来了。
  他立地慌张起来,不等蜜蜂爬到脚边,连忙用脚去踩。蜂儿却已飞起来,飞到他头上来了。同时又有很多蜂儿,似乎见了生人发起怒来,如风中烈火一般,纷纷落到他的身上。
  须世理姬回到大厅,点上墙头的松明,火光闪闪地照见躺在席地上的素盏鸣。
  “带他进蜂房了吗?”
  素盏鸣眼望女儿,不高兴地问了。
  “我从不违反爸爸的吩咐。”
  须世理姬避开父亲的目光,自己在大厅角落睡下。
  “是么,那以后也不许违反爸爸的吩咐呀!”
  素盏鸣的口气中带着讥刺,须世理姬不做声,顾自收拾自己的项链。
  “你不说话,你准备违反吗?”
  “不,爸爸为什么说这种话。”
  “你不准备违反,你就得答应呀。我不同意你做那青年的妻子。素盏鸣的女儿,得找一个素盏鸣中意的女婿。对不对,你可别忘了。”
  夜深后,素盏鸣已吹起鼾声。须世理姬独自悄然地凭着厅屋的窗口,望着红沉沉的月儿无声地沉向海去。
   

  第二天早晨,素盏鸣照习惯到多石的海边去游泳,苇原丑男精神饱满地从宫殿那边跑过来,追上了他。
  一见素盏鸣,便高高兴兴地招呼了:
  “早!”
  “怎样,晚上睡得好吗?”
  素盏鸣在岩石边站下,狐疑地望着他。果然,一个精神抖擞的小伙子,怎么没有叫蜜蜂螫死?这是出乎他意料的。
  “好,托福托福,睡得很香!”
  苇原丑男回答着,从地上捡起一片石头,使劲向海中抛去。石片画出一道长长的弧线,向照满红光的海里飞过去,落在很远的海水中,要素盏鸣自己来抛,是抛不到这样远的。
  素盏鸣咬咬嘴唇,默然望着落进海里的石片。
  两人从海边回来了。吃早饭的时候,素盏鸣板着苦脸,咬一只鹿腿,对坐在对面的苇原丑男说:
  “你喜欢我们这个地方,请多住几天吧。”
  坐在身边的须世理姬,向苇原丑男瞟了一个眉眼,要他谢绝这个不怀好意的邀请。可他正在用筷子夹碟上的鱼肉,没留意她的眼色,却高高兴兴地接受了:“谢谢,我便再打扰几天吧!”
  幸而到下午,素盏鸣睡午觉了,两个恋人溜出宫殿,到系着独木舟的幽静的海边岩石中,偷度了一段幸福的时间。须世理姬躺在芳香的海草上,梦似的仰视着苇原丑男的脸,轻轻地推开他的手臂,担心地告诉他:
  “今晚你再住在这儿,性命就危险了。不要惦记我,你快逃走吧!”
  可是苇原丑男笑笑,像小孩似的摇摇头:
  “有你在这儿,我死也不离开了。”
  “你要是一旦有什么好歹……”
  “那咱们一起逃出这个岛子吧!”
  须世理姬犹豫了。
  “你要是不跟我一道走,我就永远在这儿。”
  苇原丑男重新拥抱了她,她一手把他推开,从海草上突然起来,焦急地说:
  “爸爸在叫我了。”马上像一匹小鹿似的蹿出岩穴,向宫殿跑去了。
  留在后边的苇原丑男,笑嘻嘻地望着她的后影,在她躺过的地方,落下一条同昨夜给他的那样的披肩。
   

  这天晚上,素盏鸣亲自把苇原丑男送进蜂房对面的另一间屋子里。
  这屋子跟昨天那间一样是一片漆黑的,只一点跟昨天不同,在黑暗的地上,到处好像堆着宝石,发出闪闪的光亮。
  苇原丑男觉得这闪光有点怪,等眼睛逐渐习惯了黑暗,在他周围才看出这些星一般的闪光,原来是连马匹也能吞下的大蛇的眼睛。大蛇很多,有的绕在屋梁上,有的盘在屋角里,有的盘在地上,满屋子全是蛇,发出一股难闻的腥气。
  他大吃一惊,伸手抓腰间的剑把子,纵使他拔出剑来斩死了一条,另一条也会立刻把他绞死。这时候,正有一条大蛇,从地上望着他的脸,而比这更大的一条,则尾巴挂在屋梁上,正从上面伸下身子来,蛇头直冲他的肩头。
  屋子的门当然是打不开的,而且白发的素盏鸣正在门外带着一脸狞笑,听门内的动静。苇原丑男使劲抓紧剑把子,瞪眼不动地站着不知怎样才好,那时在他脚边盘成一座小山似的大蛇,身子已渐渐松开来,高高地抬起蛇头,好像马上要扑到他咽喉上来了。
  这时候,他灵机一动,想起昨夜在蜂房里,蜜蜂扑上他身来时,他把须世理姬给他的那条披肩举手一挥,才救了自己的命。那么,今天须世理姬留在海边的那条披肩,也许会有同样的效果——这一想,便立刻把拾来的披肩拿出来,向空中挥舞了三次。
  第二天早晨,素盏鸣又在多岩石的海边,遇见了英气勃勃的苇原丑男。
  “怎样,昨晚睡得好吗?”
  “好,托您老的福,睡得很好!”
  素盏鸣脸色一沉,盯了对方一眼,又想了一想,换成平静的声调,似乎全不介意地说:
  “是么,这可好呢,现在跟我一起游泳吧。”
  两人脱了衣服,向波涛汹涌的海面远远游去。素盏鸣在高天原的时候,是数一无二的游泳好手,可是苇原丑男比他更高一着,他像一匹海豚,自由自在地在波浪中翻腾。两个浮在水上的脑袋,像一黑一白的两只海鸥,从海边岩石上望去,距离渐渐拉开了。
   

  海潮不断地涨上来,两人身边飘满了雪花似的浪沫。素盏鸣不时回过头来,向苇原丑男投来恶意的目光。可是对方依然悠游自在地冲着翻滚的波涛,越过一个又一个的浪头。
  苇原丑男已渐渐游到素盏鸣前头去了。素盏鸣咬紧牙关,连一尺也不肯落后,但当两三次大浪散开的时候,对方早已轻易地超过了素盏鸣,已不知何时,在波浪重迭中不见了影子。
  “这回准得收拾这讨厌的家伙,把他葬在海底里。”
  素盏鸣暗地下了决心,觉得不杀死他总不甘心。
  “见他的鬼,让鳄鱼吞了这坏家伙才好!”
  可是不一会儿,苇原丑男像鳄鱼似的游回来了。
  “再游一会儿吧!”
  他一边在海里游着,一面照旧笑嘻嘻地从远处招呼素盏鸣。素盏鸣即使还想逞强,却也没有再游泳的兴趣了……
  这天午后,素盏鸣又带苇原丑男到岛的西部荒野里去猎狐兔。
  两人登上荒野尽头一座半高的石岩上,一眼望去,吹在两人身上的大风,把荒野上一片离离的荒草,刮得跟海浪一般。素盏鸣沉默了片刻,把箭扣在弦上,回身向苇原丑男说:
  “真不凑巧,刮这么大的风,我们来比箭吧,看谁射得远。”
  “好,那就比吧。”
  苇原丑男也提起弓箭来,表示很有自信的样子。
  “好,同时射出去!”
  两人并肩站定,一齐拉足了弓,两支箭同时离弦飞去,在起着波浪的草原上,一字儿前进,不先不后,两支箭羽在日光中闪烁着光芒,在大风的天空下,一下子都不见了。
  “分了胜败吗?”
  “不,再来一次!”
  素盏鸣皱着眉,不痛快地摇了摇头。
  “再射也一样,烦劳你跑过去,把我的箭找回来,我那箭是高天原带回来的,涂了朱漆,是名贵的箭呀。”
  苇原丑男依照吩咐,向刮着狂风的草原跑去。素盏鸣望定他的后影,乘他还没隐没在草丛中,从挂包里取出打火的镰石,点着了岩下的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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