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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传奇 传奇的历史

作者:张颐武 文章来源:日本新华侨报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5-2-1 20:10:00 文章录入:贯通日本语 责任编辑:贯通日本语

再见《战争风云》和《战争与回忆》,我的心情异常的复杂。它们曾经是我少年时代单调而压抑的日常生活中难得的梦一样的奇书,是一个少年和一段历史的最初的接触,是一种单纯的迷恋。我还记得那小三十二开的四册《战争风云》被我母亲借来时我一读再读的兴奋的心情,我父母的朋友们在相互借阅这部书,在我家几天之后它们就流走了,然后又回来。我就在这流来流去的间歇中偷偷的阅读,因为担心我过度看“闲书”而耽误功课,父母将这部书藏起来,我却总能发现它们,它们已经卷了角,书皮已经旧了,但其实是出版不久的新作。今天想来,那时我的父母和同事朋友分享难得的象《战争风云》这样的书的热情和真诚是一个正开始开放的时代一种表征,这些书向我们打开了一个我们谁都无法预见的未来,今天的“新新中国”的到来里面有这样的书的力量。今天我面对着新版的豪华的装帧和精心选择的历史照片,感到四分之一世纪的流逝是如此的迅速,而我们的命运也有了如此不可思议的转变。于是,它们不再是一般意义上的外国名著,却被当时的特殊的历史赋予了一种独特的“中国性”。

这两部书的“中国性”在于它们曾经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后期以来的社会变化中打开过中国读者的眼界 。它们给予了经历了封闭和匮乏的中国人以新奇的感受。这新奇一面是大历史的恢宏中的想象的隐秘的细节带来的冲击。作品超出了我们对于二战历史的一般理解,将历史上的大人物、大事端作了栩栩如生的表现。历史的细节虽然是虚构,却异常深入和富于想象力。另一面,却有大量有关西方的日常生活的描写,这些描写已经和我们当时读过的十九世纪的欧美小说有了很大的不同。这些生活的描写和大历史一样吸引我们。当然,后来还进行过有关此书是否第一流杰作的争论,也让这本书在中国语境中得到了讨论和认识。从这个角度想,赫尔曼·沃克是幸运的。尽管当年这里没有一分钱的版权费,他意外地用自己的书参与了一段中国的文化史,今天这里的版权已经规范,但参与历史的机会不会再有。这两部书也已经成了普通的名著而已。 今天重读这两部书,我居然没有失望,仍然感到初读时的力量,岁月并没有让书褪色,老去的只是时间和我们,似乎并不是这本书。许多场景、片断仍然可以回忆起来,却又是新的,和少年时代读来大不相同的东西。那位美国海军军官“帕格”和与他有关的各色人等参加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几乎所有的重要的历史场景。这位军官见过罗斯福、斯大林和邱吉尔等等反法西斯领袖,他和他的家人或友人在历史的许多关键时刻见证了历史。尽管线索庞杂,全景性的表现让人目不暇接,但“帕格”和围绕他的家族的故事始终让我们感到亲切,让我们进入的并不费力。 这种见证让我们感到大历史的中间的小历史,大的历史的似真性和小的历史的虚构之间的戏剧性的张力让我们今天还能够着迷,还能够被吸引。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宏大的世界历史的图景在这里异常逼真。我们看到的似乎是黑格尔的历史哲学所提供的那种已经被决定的历史,这种历史的合力将所有人的命运带向他们自己不知道,但却被一种大历史所安排的角色所支配的命运。这里宏大的历史场景和重大历史事件的表现都给我们展现了一种史诗性。这些属于历史范畴的东西构成了这两部书的基本的线索和方向。“大历史”是这两部书的一个没有言明的主角。我们从这书中可以得到对于二战的基本的事实和历史脉络的全面的知识。通过直接的展示,虚构的历史书的引证等等的细密的安排,历史得到了文学化的展现。但作者也热衷于表现大历史中的小历史,一种类似本雅明的《历史哲学论》中探讨的小人物的历史的展现。这些小人物的命运里有作者的感慨和寄托,也是让我当年和今天一样最为感动的东西,比如和“帕格”同样爱着娜塔丽的外交官斯鲁特,才华横溢,却又时运不济;而那些犹太人在大屠杀中的命运更是激起我们更大的感伤。生命好像历史中漂浮的微尘,但它的价值却无法估量。所谓"史诗"其实就是大历史里的人的命运的诗意,人的生命诗意中的历史感的混合。这两部书就有这种力量。

我们可以看到,传奇里有历史,历史里有传奇。以小人物见大历史是一“奇”,而以大历史烘托小人物的命运也是一“奇”。这可以说是一部象司各特和大仲马历史小说传统的小说。人性的微妙和复杂都席卷在大历史的风暴之中,每个人都试图战胜历史,但历史却往往比人有力量。个人可以翻天覆地,但大历史的宿命却也让人无奈。这两部巨著不仅仅是一段历史的记录,而且是心灵的穿行、对话和沟通的见证。

应该说一下,这两部书的最大的优点就是保留了当时的旧译。这些译者都是那个时代的翻译界的翘楚。他们的译笔是绝好的中文,足以传这本书的神。这些老辈的翻译家已经凋零了,只有这些传神的译著留下来供我们继续阅读,也让我们缅怀那个曾经的时代。我想,二十多年前感动了我的这两部书也依然会感动今天的年轻人。
 
 (本文作者系北京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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