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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下不少华文网页,纷纷转载一个测试个人“下流度”的指标问卷。不少人也有兴趣以该问卷作为自我评估的工具,试图了解一下自己是否也属于“下流”之辈。
所谓“下流”,是指社会结构的变化以及个人回应这种转变所表现出来的社会性格,已由过去的朝上往中流进发的取向,转为目前由中流向中下层下滑的一种结构状态与生活态度,此话题之所以迅速热起来,乃因这是一个以中产阶级为主体的社会最担忧的问题。
说起来颇有意思,当中产、小资、白领等新兴概念在大陆地区产生广泛影响之际,亚洲不少地区——如日本、中国台湾、香港——却开始忧虑中产阶级是否正在消失。去年秋季由消费市场观察家三浦展所写的《下流社会》在日本成为畅销书,卖了40多万册,迅速成为一个热门话题。
如今的日本,在战后经济高增长期出生的“新中间层”正面对一种“上下分流”的状况,曾经令日本人自豪的“中流社会”正在解体,而“上流”与“下流”之间的差距日益扩大。在东京的新兴消费热点“六本木之丘”或“表参道之丘”的风光背后,正是“上中层”在复苏中的经济里富者愈富,而“下中层”则逐渐向下滑的状态。
在三浦展的笔下,“上下分流”并不只限于收入的两极化趋势,而且更涉及整体生活状况的变化。在年轻一代人中间,职业生涯的“终身雇佣制”早已随着泡沫经济的破灭而烟消云散;他们走向个体化,离群独处,无论工作意愿或消费意欲都在急速下降之中。一般经济学家注意的是日本经济复兴的现象,而三浦展却提出了警告:一个“下流社会”正在形成。
“下流社会”话题之所以在日本及亚洲其他地方引起讨论,正是它触动了各地中产阶级的神经。中产阶级的特殊性是其居间的位置:他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生活相对稳定,但又担心这种稳定性会因为全球化、经济转型所带来的冲击而逐渐消失。有时候,他们踌躇满志;有时候,他们又会为明天而愁眉苦脸,担心失去稳定及高收入的职位,对儿女的教育、生活的前景忧虑、焦急。焦虑是中产阶级的生活文化的重要特征,世界各地的中产均如此。
事实上,对中产阶级而言,世上没有什么事情会比向下流动更为可怕的了。
中产并不是一个世袭的阶级。资产阶级可以通过他们的财力,把孩子们通通捧上当老板的位置。在这个过程之中,财富是可以转移的。以纯经济的手段,资产阶级能保送孩子到一个他们认为理想的阶级位置。可是,中产阶级却不能享有这一种“阶级再生产”的确定性。
今日要晋身中产,必须在教育学历的竞技场上好好努力。中产阶级能为子女的社会流动作好准备的,是希望自己的“文化资本”(包括教育背景、对文化的欣赏能力,以及塑造家庭的文化气氛的条件)能对孩子们的教育成就产生一些正面作用,提高他们在公开考试的竞争力。
中产能做的,主要就是给孩子提供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和多种选择(例如海外留学),而不可能保证他们一定学有所成。而在教育日趋普及的今天,中产阶级对保护孩子的阶级地位的问题,就更为紧张。想尽千方百计,就是想子女出人头地。当中产愈焦虑不安,有关增值、文凭竞赛的竞争便愈趋激烈。时下一般家长为子女教育所做的种种部署及准备的各种策略,就是这种精神状态的反映。
至于中产人士本身,在经历过多年的波折(如日本中产的“失落的十年”,香港中产因房地产市场的崩溃而背上一身“负资产”)之后,早已失去了旧日的信心,对未来多了一份忧虑。谈前景——无论是就业还是经济收入——谁都不敢太肯定。以往中产阶级是“受保护动物”(在就业、薪酬等问题上有较高的抗逆能力),现在他们都变成惊弓之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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