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是酒店、旅馆、歌厅和满地的日本人。 玄奘曾经西行取经就打这走过,马可波罗束装西返也经过这里,这里流传的每一首诗都成了千古绝唱。不过现在到处是酒店、旅馆、歌厅和满地的日本人。据说日本人寻根寻到了敦煌,还为了保护莫高窟的千年壁画,出资修建一堵堵玻璃墙。太奇怪了,徐福不是已经被他们认了祖宗?中国人怎么就连块玻璃也买不起? 真的是我记错了,到底是悠扬的羌笛还是此起彼伏卡拉OK,是王维送别的老酒还是一打打冒着气泡的扎啤。没有关内关外、新人旧人。我真的记错了,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几千年前。有个“以杀戳为耕作”的匈奴部落,经常入侵中原骚扰汉地。并突袭了伊犁河谷的大月氏部落,把大月氏王的头颅当成了他们的“饮器”。那时的中原有个雄才大略的帝王,仿佛看到了解决匈奴问题的曙光,决定采用“远交近防、联合夹攻”的战略。于是一个年轻的近卫军郎官闯入了历史舞台,一条横贯欧亚大陆的动脉,出现在这飞沙走石、浩瀚无垠的荒漠古道上。从此,响起了叮当的驼铃,缭绕的梵语;黄河、恒河、古希腊、波斯文化在此融合渗透;丝绸、棉布、毛皮、亚麻、陶瓷等在这里通商交易,这条欧亚大陆上的商旅大道,就是再后来被一名法国学者称作世界文明史主轴的“丝绸之路”。 张骞凿空西域后的1000年里,这条古道上不断演绎着贩运、抢劫、杀人。那个雄才大略的帝王也在河西走廊大败匈奴,疏通西域交通线,并将几个年轻将军留在了那里,还以他们的名字设立汉朝河西四郡,其中一个就叫“敦煌”。 三危山 再过了几百年。有一个叫乐尊的和尚,不远万里西行求法,走到了这里已经满口干涩,饿的四肢无力,就觉得天转地也转,一头扎在三危山下的沙砾中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黄沙落日相衬下的三危山峰放射出万倒金光,好似万佛显圣。他爬起来揉了揉双眼,嗯,这就是佛祖的圣地,于是立即跪下顶膜朝拜,沙漠那一刻变得万般宁静,只有阵阵咕咕的肠鸣在空寂的戈壁回荡。不久,第一尊佛像问世了。 从这个和尚开始前后1000余年里,不断的有人来到这片荒凉的山崖凿窟、雕像、绘画,于是这里又充满浓郁的佛教气氛。敦煌出名了,出现了“敦而,大也;煌而,盛也”的繁华景象,来往的人多了,抄写、诵读、流通佛经的人多了,翻旧、损坏、抄错的经书也多了,寺院的藏经阁放不下这么多的断篇残卷,也懒得修建一尊佛塔来处理这些‘垃圾’,这个相信“仓颉造字鬼夜哭”的民族,一向有着“珍惜字纸”的传统。于是,在一次大规模的清理中找了一个不起眼的甬道壁窟中,将这些‘垃圾’仍到里面就再也不去管它了。 又过了一千多年。一个在酒泉戍边退役后无依无靠湖北人,出家做了道士,来到了这里。这个黑瘦枯干的道士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就掌管了莫高窟佛家大门的钥匙。就是那个发现甲骨文、魏晋简牍,考古史高潮迭起的那几年,一个惊心动魄的时刻也到来了,如同一个穷光蛋,一觉醒来,发现在自家的床下竟埋藏着无数价值连城的遗产,而不知所措。然而,万里之遥的欧美考古家、汉学家、冒险家提一提鼻子,嗅到了几千年前的‘垃圾’气味。于是,疯狗般的狂奔而来,敦煌象狗市一样热闹起来。英国来了个斯坦因,法国来了个希伯和,日本的吉川小一郎、桔瑞超、俄国的俄登堡、美国的华尔纳等等一下子都来了。他们带着刀锯、沾胶、瓜皮帽,一刻不停地忙着切割、粘贴、诱骗,几大车、几十大箱、几千万卷上路了,走远了,回过头来,一个瘦小枯干的身影还在不停地挥手。 …… 对了,那些都是昨天发生的事。 今天。我也来了。却忽然之间全没了记忆,只是满身的土灰、满脸的倦意,还有个巨大的背包、几枚叮当作响的硬币。除了纵情狂饮的扎啤,声嘶力竭的卡拉OK,随风飘扬的食品带,四周到处是酒店、旅馆、歌厅和满地的日本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