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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上弥生子《狐》

作者:未知 文章来源:樱花上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7-1-18 10:26:17 文章录入:贯通日本语 责任编辑:贯通日本语


    只剩下两个人了。暂时,谁也没有先开口,后来萩冈突然问道:“今天是几
号?”
    “九号。”
    “那么说,我们来到这里到后天整整是四年了,真快!”茫然仰望着白灰顶
棚的萩冈,独语似地说。他保持着这种仰卧的姿势,接着又说:“我已经不行啦
!”
    “咯两三次血就得死掉,那在日本就不会有肺病啦。”
    “你这么说,我当然高兴,不过,咱们还是不要再互相欺骗了吧。我已经有
了精神准备。你昨天说我幸福的时候,我回答说,实在是幸福。那并不是假话。
能够住在这里,在你们都在面前的时候死去,在现在这种时候,已经是超过所谓
幸福啦!”
    “这么说,也不应该自己绝望,急于追求死呀!在任何时候,失掉生存意志
,作为人来说,都是怯懦的。哪怕你单单想到芳子一个人,也不能死去呀!”
    “你这么说,我也很难过呀!”
    他们面对面地谈着,从萩冈的脸上簌簌地流下眼泪来,佐佐木已经不得不用
自己的手帕替他揩拭了。萩冈用静脉突起、指甲失掉色泽的双手握住为他拭泪的
手。
    “兴奋对身体不好,还是别谈这些吧。”
    “没关系,没关系。”萩冈坚决地表示反对,松开双手,把湿漉漉的两排睫
毛阖起来,闭上眼睛,停了三四秒钟,再睁开来时,情绪已经平复了。“芳子的
事以后再慢慢谈吧。一切事情都得拜托你,有必要详细谈谈。不过简单地说,我
若不遇到她,我想一定会把少年时代以来的一切不幸都带到坟墓里去,而终究不
知道所谓人生一世还有什么愉快的事情。从这个意义说,芳子是拯救了我;我自
己也想,我是被拯救的。这次我说我不会死,她也信以为真,以为我会好起来。
我们不管在结婚以前还是以后,彼此都没有说过假话,而这一次我却完全欺骗了
她。正因为如此,我撇下芳子而死,对她负的责任就比一般丈夫要重一些。”
    “既然这么想,那就下决心争取活下去呀!可是你倒象是在追求着什么而宁
愿愉快地死去似的。这是不能饶恕的奢侈。” ,
    “是奢侈吗?”把下颔放在洁净的鸭绒被的被头上,反复咀嚼着上面的话,
暂时沉默起来的萩冈点点头,又一次开口说,“给你这么一说,真好象一切都是
这样。在这样的战争年代里,睡在这里养肺病也是很大的奢侈哩!”
    “用不着把话头连到这些问题上来嘛。”
    “嗳,让我说下去。虽然说法不同,但我从最近,不,从去年咯血以后,也
有过同样的想法。全世界终于变成了这种样子。欧洲,不必说它,在我们周围的
一切战线上,人和人都在互相残杀。在从前的战争里不直接流血的人,现在在轰
炸底下也都不能幸免。家被烧毁,变得一贫如洗,不断挨饿,互相憎恨,互相偷
盗,而我在这种时候,却悠然躺在温暖的床上。不咯血,不发烧的时候,也并不
那么痛苦。大家都亲切地照顾我,吃的,烧的,可以从黑市买,什么也不缺。连
警报的钟声,穿过高原和森林远远听来,也不觉得害怕,甚至还感到有一种诗意
。难道说,这种生活是可以容许的吗?我常常怀疑。”
    “把病人拉去打仗,不是也没有用吗?”
    “不,就是得病以前也一样。我们——这是应该用复数来说的——一直就是
这样生活过来的;别人感到困难,我们并不觉得困难。当然,这说的是物质方面
,总之,在社会生活方面,我们因为有钱,那是占了很大便宜的。能够从大学毕
业,能够随便辞掉银行差事,能够一半当作消遣似的养狐,能够这样躺在床上,
也都是由于同样的理由;而我对于这些从来没有做过任何报答,光是享受。但是
,这样的便宜事,当然不会总这么继续下去,到头来不知什么时候,一定要偿还
同等的代价的!”
    “这难道能够用病来偿还吗?”
    按照思想的脉络,应该说病是必须由死来接替的。虽然佐佐木故意毫无顾忌
似地说话,但这种话毕竟难于出口。可是他看到萩冈那向上翻着的炯炯发光的眼
睛。他知道他没说出口的话,萩冈也听懂了。但是,萩冈一点没有表示有什么动
摇,甚至还开玩笑说:“偿还的方法,因人而异,会有各式各样的。这一点,我
干过银行差事,知道得比你详细。”
    他还说,他深切地感到:不但个人或阶级要作这种偿还,国和国之间也要作
这种偿还,佐佐木自己曾经说过日本有一天必定要流出它叫中国流过的同样多的
血,也和这种想法一脉相通,意大利和德国投降了,日本不得不和全世界为敌,
这一天眼看就要来到了。
    “我从满洲事变①刚一爆发那天起就反对战争,但是我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可以把这解释成为一般知识分子的卑怯。可是,抱有同样想法的人,不是自己
本人在战争中被打死,就是失掉亲人,不管愿意不愿意,都被强加上某种牺牲,
而我连这点也都躲过了。这还不算,战局已可预测,将来打败了仗以后,活着留
下来的人要承受国家的苦痛和屈辱,我却死掉,连这种屈辱也不必尝受,实际上
这不光是奢侈,而可以说是自私了。”
    萩冈现在用仿佛谈论别人的事情的口吻和那种平静,用朝朝暮暮萦回于心的
那种韧性,自管自地说下去。
    “假如是基督徒,一定会把我的想法归结到上帝吧。若那样,倒是会爽爽快
快得到解脱的,可惜我又没有信仰。当然,我活到今天也经受了很大苦恼,一直
被这种苦恼折磨着。我也祈祷,我也祝告。但这只是对于一种模糊不清的巨大力
量的祈愿,而不是基督徒以耶稣和圣母的名义所举行的祈祷,也不念‘南无阿弥
陀佛’。这样看来,离开宗教传统,野生野长的我们是不幸的。不过,也许是因
为我喜欢大自然吧,我总有这样一种想法:分解成为原子的身体,在这大自然中
又将形成一种东西,而得到新生。我躺在这里常常想各种各样的事。我想:我也
许会变成美丽的云彩飘浮在这高原的天空,也许会变成落叶松的嫩芽,或者变成
紫色的茂密的龙胆草,再不就变成溪流中的一滴水。你说,是这样吧?”
    萩冈抬起眼睛来仿佛征求同意,然后又把眼光移到枕畔的蒲柳上,莞尔一笑
:“这花明年也许就是我哩。”
    佐佐木虽然怕他话说得太多,但又不想打断他。因为佐佐木知道,他谈得这
样愉快,和他那种转生的幻想,的确是适合于他这样热爱大自然的人的宗教,同
时也是没有拿笔写过一行的他的最后的诗篇。
    “我从前和芳子谈过希腊神话里的菲勒蒙和包喀斯的故事。我说最好我们死
的时候也变成一种什么树,同时同刻死去。这是在那以前就有过的誓言。我在咯
血以前,曾经有一个时期相当健康,甚至我自己都很惊异,但反而产生了死的预
感,对于芳子也感到一种从来有过的嫉妒心。我死了也不想把芳子撇下。但是,
目前的心情却完全变了。我把生长在日本桥的中心地带的她,带到这样的地方来
。在东京家里,她光是受气,而在这里又是护理病人。再要她一道跟着死,光是
这么想,也就够罪过的了。我解除和芳子定的誓言。可是这种话不大可能当面和
她谈,所以就先拜托你啦。请你在我死后……”
    一提到妻子的名字,眼里就浮出了泪水,他虽抽紧鼻子,咬着上唇,极力想
忍住,可是眼泪却哗哗地流了下来,从上边眼睛流出的泪水流过鼻梁,跟下边贴
近枕头的眼睛流出的泪水汇合在一起了。萩冈把半边脸浸在热泪里,提出了具体
的托付,东京的家目前还没有遭到意外,但早晚要被烧掉,很难在那里举行葬礼
。希望芳子在举行葬礼以前继续留在这里照样生活下去。这是遗嘱的第一点,请
佐佐木转达。假如说,不是一般情人之间的单纯的热情誓言,而是在夫妇之间有
过那么严肃的山盟海誓,那末这项遗嘱无疑就是解除那盟誓的极其自然的话了。
佐佐木已经率直地承担下来,要他放心。
    “谢谢。因为有这件事要拜托你,所以才想快点见到你。我可是太幸福了。
你和须磨子待我都那么亲切,芳子又是那么善良的女人。请你们和待我一样,也
亲切地待她吧。本来这样的事情是用不着跟你们说的。——奈良那儿,我也想和
她们言归于好。虽说并没有吵什么架,总之,不管继母和妹妹采取什么态度,我
跟她们一般见识是不好的。我要向她们赔礼,请她们亲切地对待芳子。仔细想来
,当了不是亲生的孩子的母亲也是很深的缘分呢。我们本来应该真诚相见、和睦
相处啊。这么一想,我遇见芳子,也同样是一种缘分,也可以说是命运,也可以
说是叫人捉摸不透的事。和你们处的这么亲近,我觉得的确也是叫人捉摸不透的
事。对于这块土地,对于邻居平濑夫妇,对于老留,我觉得也都是如此。我不到
别处而偏偏到此地来,成为他们的邻居,或者主人,开始养狐,这也是奇怪的缘
分。就是这群狐狸,从这种意义来说,我比先前更觉得它们可爱了。三号狐舍里
的怀了孕,大概是前天,平濑来时说,再过一星期就要生了。若能够看到仔狐平
安无事地生下来,我再死去,那我可高兴啦!”
    萩冈最后的小小愿望实现了,他又活了两个多月,在战争结束的两个星期前
死去了。六月初继母和妹妹从奈良绕道中央线到这里来过一次,讲了些名古屋附
近遭到机枪扫射的可怕景象之后,便回去了。这次甚至没有来得及通知她们。作
为亲属前来参加葬礼的只有疏散到下轻井泽的两三个人,他们不过是出出面罢了
,佐佐木在临终之前赶来,一切事情都委托给他了。这地方没有火葬场。棺木在
黄昏时分由平濑、老留和车站前面打过交道的人以及脚夫们抬到山脚下村子头上
盛开着苦菜花和桔梗花的洼地上,人们挖了一个坑,把棺木跨放在坑口上,上面
摆了三袋木炭,坑里装满圆木柴,最后,用沾水的草席盖好。这就是他们安排的
火葬仪式。本来是应该由丧主点火的,但也得由佐佐木来代点了。女人被赶了回
去,就连佐佐木自己看到焚尸堆罩在一片浓烟里之后,也让别人给劝回去了。这
是当地的规矩。他和牧先生一起往回走,道路两旁是茂密的很深的野草,路窄得
两个人不能并行,露水冰凉,虫声唧唧,山野已是秋天了。没有月亮,但是星光
闪闪,淡葡萄色的天空中,浮现着朦胧的浅间山影。夜里开花的百合科麝香萱,
斑斑点点,从一片片茂密的野草中高高地伸出头来。这种美丽得仿佛带点妖气的
花,为这山雾弥漫的静寂的夜色增加了微白的梦幻般的气氛。佐佐木知道萩冈非
常喜爱这种花。空气中飘来一阵阵淡淡的烟味,他扭回头去张望,已经看不见火
光了,感慨地对走在前面的牧先生说:“这才是名副其实的野地送葬哪,对萩冈
说来这是很合适的葬礼呢。”


    芳子没有发生大家所担心的事情。本来担心她会哭得死去活来,可是竟没有
怎么哭,只是呆呆地傻了似地沉默着,须磨子不来强拉她,连饭也不想吃。即使
在战争结束的广播传遍每一个角落,人们相见,无不谈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也
完全无动于衷,好象把有过战争的事也忘了。但是,她不想跟着丈夫死去,并不
是忘记了誓言,也不是不诚实,更不是遵照丈夫的遗嘱,要在这里守着遗骨,直
到能够在东京举行正式葬礼的时候。丈夫的死,犹如巨雷殛树,给了她沉重的打
击,四肢躯体虽然还是老样子,但内部的重要部分却象断了保险丝的机器一样,
已经光剩下一个空架子了,就象用科学办法装配起来的机械人不能说复杂的言语
一样,芳子也只能说些“是”、“不”等短语。从本质上看,可以说她是恪守誓
言跟着丈夫一起死去了;因为剩下来的只是一具从生理上说没有发生变化的行尸
罢了。
    “情形有点不好呀,芳子不会发生意外吗?昨天,她在寝室窗前站了一天呢。”
    “那也难怪,可是精神病比肺病还棘手哩。”
    佐佐木夫妇甚至私下里谈到这类话了。
    东京的住宅,在五月十五日空袭中烧毁了。住在奈良的继母还照旧留在那里
。萩冈用他那银行家似的细心为芳子作了详细的安排,这一切全都委托给佐佐木
了。但是在战后动荡不定的情况下,这些需要进行麻烦交涉的事情,并不是那么
容易办的。因此,佐佐木便期待着萩冈的叔父桦中将归来。目前,只知道他因为
负伤正在台湾的医院中进行疗养,本以为他不会很快回来的,但不到二月桦中将
就回来了,并且突然来到山中。
    “啊,我还以为是哪一位哪!”
    从里面打开门的须磨子,吃了一惊,用同样的语调向屋里喊道:“芳子,芳
子,叔叔来啦!”
    近来的芳子好似卧床数年,好不容易保住性命的病人,瘦削得身子又细又长
,她把脚尖张开,迈着踉跄的步子走出来,用深陷下去的又黑又圆的眼睛,茫然
望着失去左臂的叔父由须磨子帮着在脱靴子的背影。身量同萩冈差不多,面孔长
得也很相象的叔父,吃力地走进里屋,低头望着她说:“哦,阿芳,伸一也遭到
了不幸啊!”
    久久未曾听到过的爱称,无异于丈夫的呼唤。她不回答,也不问候,便蹒跚
地扑到叔父穿着他不常穿的西服的胸前,放出在萩冈临终时也没有过的大声号啕
痛哭起来。
    “这是怎么啦,这是怎么啦,要坚强些!”
    芳子止不住哭,也不想离开叔父。一直冻结在内心里的一切悲凄的感情,仿
佛在这一瞬间都变成了眼泪。叔父只好象哄小孩一般,和须磨子一起把久久呜咽
不已的芳子拉到里屋去。
    从这天赶,芳子的生活慢慢地复苏了。这位在广岛的原子弹轰炸中失去妻子
和女儿一家人,本人又和自己的军服一起成为社会上的废物,孤独的天涯沦落人
的老中将,也在这里找到了新的生活。
    好不容易回到自己山庄去的须磨子,时常前来看望他们。叔父接下了萩冈生
前的工作,芳子也象伺侯萩冈一样,体贴地伺候着叔父,邻人平濑也如开始养狐
时教给萩冈一样,教给老人。六十三岁的老中将,顺从地服从一切指导,就象新
水兵从刷洗甲板开始锻炼起一样。他把狐狸又接回来了。
    叔父穿着萩冈干活时穿的旧裤子,上身穿着芳子为了消毒重新织过的绒线衫
,用那只还能自由活动的右手提了装着狐食的洋铁桶,摇晃着左边的没有手臂的
空衣袖,在狐舍里走动着。在他身上已经丝毫也看不到昔日的面影了。他也绝口
不提过去的事情。同样遇到战灾,被烧了房子的佐佐木,现在自己一个人寄居在
东京一位朋友家里。佐佐木前来拜望这个老中将的时候,他也只说了一句:“真
是一切都对不住大家……”往下就不谈了。“不过,佐佐木先生,我能够在这里
养狐,也是沾了伸一的光。干么,啥都是活儿!”
    叔父说着老留说过的同样的话。这场败仗,把将军和乡下人结成了伙伴。
    在密特威①海战中,他从舰桥下被炸得弹下来,但没有死去,保住了性命。
现在来到这样的山里,接下没活到自己的一半年龄的侄儿撇下的养狐事业,他默
默地服从着这不可思议的命运。正象芳子是活着的行尸一样,他也不过是机场上
被炸毁的战斗机,或是只剩下红锈斑斑的钢骨残骸的军需工厂。只是当他跟耳朵
全聋了的老留喊话时仍然用的是昔日喊号令的声音。
    “这可是什么都有用处啊!”他独自一个哈哈地笑着。
    邻人平濑能够象对待堂兄弟似地对待昔日的桦中将,这很使他得意。同时,
由于美军进驻日本,估计银狐也将畅销,这也使他很高兴。他把跟萩冈谈过的、
从桦太岛以来苦心经营养狐的经过,又和这位老中将谈了一遍。桦掐灭了配给的
烟卷,接着吸起当地人们吸的土当归和蓼草的碎叶,温顺地听着。他说,当年他
作为一个年轻的武官驻在美国的时候,听说过金子驻美大使帮忙最初从美国输入
银狐的事。平濑听了,不由得肃然起敬了。
    “是嘛,这么说阁下对于狐狸也不是完全没有缘分的喽。”
    从那以后,平濑就常常用‘阁下”来称呼桦。每次听到,桦总是拦阻说,千
万不要再用这个称呼。平濑的老婆阿浪,也大为反对:“嗳,你这个人哪,现在
连皇上都跟咱们一样啦,还管桦先生叫什么阁下,真够戗!尽管你拍马屁,他可
不是萩冈那样的少爷,再想借一个大钱,也办不到啦!”
    冬天来到,过了年,又进入狐狸的交尾期。叫春的公狐狸,从早到晚,直到
深夜,冲破零下二十度的严寒,不停地叫唤。监视工作,仍照原样,上午是老留
,下午是桦。为了换班,桦都是请芳子给他早些开午饭,吃完就立刻走出屋子,
从监视塔下朝上面的老留,用喊号令的声音叫道:“老留,下来吧!”
    满脸胡须的老留慢腾腾地走下来,他就咚咚地踏响扶梯攀登上去,战舰生活
锻炼的这种动作,真象年轻人一样敏捷。为了便于监视,监视塔上的窗子安得很
低,三铺席的小屋子也显得颇为敞亮。当地的人们象空气一般随便使用的木炭在
火炉上堆成一座小山,着得通红。吊钩上挂着水壶,里面的水已经滚开。桦在沏
茶之前,先点上烟,透过玻璃窗挨个儿注视着眼下的狐舍,长长地吐出一口烟。
狐狸,无论出现在朝阳的沙地上,或是躲在狐舍的小屋中,公狐狸总是缠在母狐
狸的毛茸茸的尾巴后面,热情地叫着。尖厉的狐鸣,从积雪高原转向周围远远的
群山。桦好象在舰桥上监视敌舰一般,审慎而又悠然地注视着眼前这些动物的亲
昵的姿态。
                                                        (1946年9月)
                                                        刘仲平、李芒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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