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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闭窗口 星新一《爱情无限》
少女刚才走访了在医院工作的同性朋友，恳求友人送给自己一粒幻药。这种幻药能把人带入梦幻的世界里。友人没有立即给她。
“最好不吃那种东西，既伤身体，又是人造幻景，我认为没有好处。”
“我没有男友，生活既枯燥又灰暗，所以就特别想进入梦幻世界，照眼前的生活，还不如死了的好。”
“想开一点。”
“那就给我看看幻影，只吃一粒，拜托了。”
“我算服了，给你一粒吧。”
友人没有说动少女，拿出一粒幻药，再三叮嘱吃药时应该注意的事项和其它一些事情。
由于这个缘故，少女的口袋里于是有了一粒幻药。少女想，吃下之后是一种什么心情呢？周围将出现彩虹吗？自己将置身在幸福的氛围中吗？少女的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和惊险的挑战，激动万千。少女一边漫步一边憧憬，拐弯的时候，在大厦的墙角撞上了一位行人，打了个趔趄。
“哎呀，对不起。”
少女边道歉边打量对方。被撞的是一位青年，长得一表人材，风流倜傥。她不由得心旌摇荡，脸色微微泛起红晕。
“别客气，都是我的错，刚才一不留神……”
青年凝视少女，结结巴巴地说，看上去不像在说假话，
“……我撞了你，为了表示歉意，能请你在附近喝杯茶吗？”
“可是，这就奇怪了，明明是我不小心撞了你，应该我赔礼道歉才对。我也不痛，至于请喝茶……”
“我是诚心诚意的。我不想就这样分手，邂逅你这样好的女孩子，是我三生有幸。不给我机会吗？”
“我也有同感。为什么都有这种感觉呢？”
少女不由得既高兴又觉得滑稽，禁不住笑了，笑得非常迷人。青年说：
“也许是春暖花开的缘故。我们先去公园散步吧，说不定那里的郁金香开花了，性急的蝴蝶也在到处飞舞，喷泉弥漫着迷人的彩虹。”
“行。”
二人并肩向公园方向走去。少女边走边从口袋里掏出幻药，偷偷抛掉了。刚才还想依赖幻药的沉重心情像谎言一样烟消云散。她想：再也不需要这种东西了，带在身边也许还有诱惑，最好是扔掉。
路上又多了一对恋人，没有曲折，平淡无奇。这样的恋爱回想起来似乎很平凡，但却不是春天作合。春之女神正在忙于装点自然，腾不出手来管这类事情。真正的原因来自于丘比特。隐匿在人们视线里的丘比特刚才就坐在路边那个红白条纹相间的遮阳罩上。丘比特发现身揣幻药的少女从身边走过，他能看透少女口袋里的东西，心想：坏事，决不能叫她使用幻药，必须设法阻止……。然而，丘比特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有射箭。他将金色的箭搭在金色的弓上射了出去。金箭射中少女，变成七彩星光散开。那不是杀人的武器。
丘比特的箭是由二支组成一对，他必须马上把另一支箭向某人射去，如果不射出去的话……。丘比特环视四周，事情就是那么巧，正好来了一位青年。丘比特马上知道他也是单身，没有女朋友，心里说，就射给这个家伙吧。青年于是中了丘比特的箭，二人撞在一起，彼此都被对方吸引住了。
丘比特坐在遮阳罩上，目送二人向公园方向走去，自言自语地说道：
“进展顺利。虽然是件平常的事，但是爱情之箭无与伦比。按惯例，每二支箭射中一对，让他们彼此相爱。不知道下次该轮到谁？”
正说着，一粒小东西飞进丘比特的口里。因为太突然，丘比特在吃惊的当儿，吞了进去。
“刚才吃进去的是什么东西呀，管它呢，丘比特难道还会闹病！”
那是少女扔掉的幻药。虽然不会生病，但是药性也要发作，变成一个醉酗酗的酒神。幻药开始起作用，把丘比特带到了梦幻之国。
丘比特生活在人的梦的世界里。既然是梦中的梦，当然就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要是在平时，人眼是看不见他的，但是，丘比特现在渐渐变成了现实中的人。
一位路过的妇女感到某种迹象，偶尔把头抬起来，发现了丘比特，惊叫道：
“瞧，蹲在那里的是谁呀？”
几个人顿时围上来。原来是一个赤身裸体，长着翅膀的小孩蹲在遮阳罩上，自命不凡地手握金色的弓，身上背着箭筒。那模样令人好生奇怪。
“难道是店主摆的玩具娃娃？”
“不像，是个活的。你瞧，还在眨眼睛呢。”
人们议论纷纷。其中，一个小学生打扮的男孩说：
“是从外星球来的宇宙人。肯定是宇宙人。”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警察赶来，把人群分开，走到前面喊话说：
“喂！在那干什么？你到底是谁？”
“我是丘比特。”
丘比特回答。由于幻药的作用，丘比特眼色迷惘，语调倦怠。警察以为在愚弄自己，于是严厉地说：
“假扮丘比特固然没错，但是不能光着身子蹲在这种地方引起骚动，给行人制造混乱。下来！不然，就要把你强行拉下来。”
“我心情高兴嘛。我想再呆一会，你要添麻烦的话……”
丘比特手搭弓箭向警察射去。因为用力猛，虽然吃了幻药，但是箭仍然飞快；警察躲闪不及，也没有机会拔出手枪。警察挨了箭，没有疼痛，只有七彩星光散开，警察疑惑不解。
“另一支箭射给谁呢……”
丘比特环顾四周，瞅准马路对面花店的少女射去。顿时，少女和警察之间萌生了爱情。二人不顾嘈杂的人群开始亲密交谈，手牵手低声唱起了歌儿。
眼下有一位年轻的女人来到跟前，她是小儿科大夫。
“哎呀，你这个孩子，好像是得了梦游症，迷迷登登转到这里来了。掉下来是很危险的，快把他弄下来，哪位给帮帮忙……”
“行，我来抱他，这样做够得着吧？”
一位年轻的男子走到她的身边，丘比特瞅准他们连发金箭。二人之间顿时燃起爱情的火花，把丘比特的事搁在一边私语起来。对相爱的人来说，任何事情都无关紧要。
“哎呀，你帅极了！”
“你更漂亮。”
“到没有人的地方去吧，我是大夫。”
“太好了。我是研究药品的，二人一定有共同语言。”
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人们交头接耳。
“好像真是丘比特，如果做恶作剧或者在演戏，决不会产生这种神奇的效果。”
“他为什么在这里呢？”
谁都不清楚缘故，其中有人慌忙逃走，嘴里嚷道：“被他的箭射中就糟糕了。”这些人都是有了恋人或者结了婚的人，倘若被射中的话，就要引起风波。与之相反，也有一些人推推搡搡，喊道：“射给我吧，射给我吧，”不用说，这些人都想得到爱情。
人潮涌动，喧哗的声音越传越远。从外国打入进来的间谍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件，心想，可能是革命吧，于是偷偷溜过来打探究竟。丘比特的箭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他，而且另一支箭也正好射中另一个国家的女间谍。
“多么美丽的姑娘，我一眼就爱上你了”，男间谍笑逐颜开，女间谍也笑吟吟地回答：
“你给我的印象也不错。找个僻静地方，只有你和我单独在一起，互叙心曲怎么样？事实上，我是A国的间谍，知道许多有价值的情报。”
“很高兴与同行相爱，我是B国的间谍。虽然我们二个国家处于敌对状态，但是，爱情是没有国界的。”
“对，不能有国界。至于我国的最高机密……”
现在，互为敌对国家的这对新恋人含情脉脉地互叙着衷情。
丘比特现形引起的混乱仍在扩大，丘比特本人却摇头晃脑，糊糊涂涂地嘟哝道：
“太闹了。大家在吵什么呀？我难得这样开心，硬是遇到这种扫兴的事情。没意思，到其它地方转转吧……”
如果是人，也许就那么溜溜达达地走路，丘比特却扇起背上的翅膀，自由自在地飞起来。丘比特一边飞一边射箭。幻药的药劲更大了，丘比特乱射一气，射中了平时不射的可怕物体。
丘比特射中了路上奔驰的汽车。一支射在蓝色的汽车上，另一支射在淡绿色的汽车上。二辆汽车放慢速度，在道路中央彼此靠拢。
驾驶蓝色汽车的男司机说：
“糟糕，撞在一起可就……”
驾驶淡绿色汽车的女司机拉下玻璃窗，解释说：
“不关我的事，而是汽车自己要这样，老打不过去，你为什么……”
“事实上，我的车也发生了意外，不听使唤了。莫明其妙，一点招也没有。我们二人向同一个方向慢慢开怎么样？老是这样的话，会妨碍交通的。”
二辆车试着靠在一起，在路上慢吞吞地行驶。
心情愉快的丘比特“嗖嗖”地到处乱射。有一支射中了这边的大厦，另一支射中了那边的大厦。这边的大厦有一家住宅建设总社，那边的大厦有一家童话出版社。箭在这里也发挥了作用，二家会社的社长开始用电话联络。
“我是住宅会社，不知为什么，我产生一个想法，将来的住宅必须建成童话式的，于是马上想到了你们。怎么样，我们二家合并吧，我想一定有前途。”
“真是无巧不成书，我刚才也是那样想，能否把童话的表现手法推广到住宅领域，让我们二家联手起来。这个试验在世界上恐怕是前所未有的奇妙构思吧。”
“想法是很好。可是，为什么我们突然想到一块去了呢？”
丘比特的箭飞进马戏团的小棚，一支射中了狮子，一支射中了狗熊。
马戏团团长惊讶万分，往日誓不两立，弄得焦头烂额的狮子和狗熊陡然变成了一对好朋友。团长喜出望外，立刻把它们展现在观众面前，观众报以热烈的掌声。这是罕见的动物秀，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狮子和狗熊手牵手翩翩起舞。
丘比特忽而高，忽而低，翅膀闪耀着晃眼的阳光，顺风飞翔，来到了公园。
幻药仍然在起作用，丘比特的箭漫无目标地在空中乱飞。有一对箭射击中了葡萄架和樱花树。葡萄对樱花悄声说：
“樱花呀，你在我旁边，我以前并没有觉得你多么可爱，可是，我现在突然喜欢你了。”
“我也是一样，可爱的葡萄。”
“樱花，我好想拥抱你。”
葡萄藤停止缠绕葡萄架，向樱花方向卷过去。
“葡萄，我没想到你会拥抱我。”
“在爱的面前，任何奇迹都可能发生。如果关系更深一步的话，还会让你结出葡萄这样的樱花果来。”
丘比特的箭漫天飞舞，甚至辨别不出飞向了何方。一支射中了天空中飞翔的鸽子，一支射中了水池里游动的金鱼。
金鱼从水池里窜出，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游泳，和鸽子比翼齐飞。金鱼开口说：
“我突然爱上你了，心里就想，飞到鸽子身边去吧。果真飞来了。所谓爱情，的确能把一切变成现实。在天空中飞行，好有趣。”
“我也在这么想，如果真如你所说，也许我可以游泳呢。走，试试看。”
鸽子飞下来，落在池子里，然后毫不犹豫地潜入水中，果然能够游泳。鸽子和金鱼一道，扇动羽毛，在水中快乐地游来游去。
丘比特还在射箭。一支刚刚射中喷泉的彩虹，另一支马上射到了远处的电视塔。于是，电视塔套上了彩虹的美丽光环。
箭终于所剩无几。
“怎么搞的，就只有二支了吗？瞧我的，非干出一件大事不可。”
吃了幻药的丘比特胆大包天，把一支箭射向大地，最后一支箭对准天空。在春日的下午，月亮挂在天空发出浅淡的月光。丘比特瞄准月亮，手搭弓箭，这时，身边忽然一声喝响：
“你这家伙，闹得太离谱了！如果射中月亮，就会同地球相爱，要掉下来的！”
那是上帝的喝声。相貌古怪的上帝向这边走来，晕乎乎的丘比特口齿含混地回答：
“那更有趣。为什么不能射？”
“哎呀，你莫非吃了一种怪药？怪不得刚才我稍一疏忽，地上就被搅得天昏地暗。”
上帝给丘比特进行治疗，从身体里排出幻药。幻药在体内失去作用，丘比特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与此同时，丘比特的梦也结束了，就是说，所有的怪异现象都恢复了正常。
鸽子回到天空，葡萄藤缠在原来的架上，所有的东西都结束了白日梦，恢复到原来的状态。不过，扔掉幻药的少女依然处在热恋中，因为那时丘比特还没有进入幻觉。
赵其仁 译 2001年6月28日
重要说明：本文如需转载，请征得译者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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