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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端康成《上野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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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未知 文章来源:樱花上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7-1-18 11:10:17 文章录入:贯通日本语 责任编辑:贯通日本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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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物馆后院有只真鹤。我这样认为。我第一次去,本馆已经建成,那只鹤我是从二楼望见的。当时我是大学预科生,我邀请酒井真人到有鹤的地方拍照。走近一看,原是只瓷鹤。每次到博物馆,我都想起这只鹤的事。 后来又忆起我曾想带情人到这庭园里来的事。这不是古典式的作态,也不是那么古典式的庭园。只是像这样寂静、这样一尘不染的地方,恐怕东京市内再也找不到第二处了吧。 我来到上野公园后园,已是夏末时分,夜间我在大街上往返散步,都穿过公园,看见幽会情侣之多,实在令人吃惊,心想:世上在恋爱的人有这么多吗?一对对情侣长相多么相似,步法又多么相像啊! 不仅夜间,就是白天里也有带着情人上街的,处在众目睽睽之下,还落得满身尘埃,他们为什么不知道博物馆里有这么宽阔的碧绿的庭园呢?还有寂静的树荫。没有人通过,也没有警察。 姑且不谈情侣们的事。市内竟有如此安静的场所,这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现在的博物馆只有表庆馆才有陈列厅,与其叫作馆,不如称作庭园更贴切些。看来很少有人知道博物馆有这个后园的。 例如,行人极少走到博物馆后园德川家祖祠那边去的吧。到那里的人都得留下地址和姓名,缴付二角钱的参观费。宽永寺的小和尚打开了好几扇沉重的门扉作向导。里面陈列着定信的牡丹图、唐狮子的书画、光琳和一蝶描绘的花天板等等。元禄年间原件毁于火劫,据说光琳的画可能是临摹的。 坟地并排着五代将军、七代将军和十一代将军三位将军的墓。纲吉的墓,除了基座以外全部使用了青铜;另两座都是石造,看起来十分粗糙。寺僧这样说明:可见幕府势力已经衰微。庭园里只留下八座灯笼基石。据说仪仗队都把青铜造武器了。 看到依次渐小的坟墓,我带着寂寥的心情回到了家中。这时刻掌灯夫早已四处奔走点燃煤气灯了。据说龙胆寺雄在秋雾浓重的黄昏,误把在移动中的掌灯夫手中的火看作是人的精灵。夜间公园里简直是黑漆漆的一片。即使不是公园里,去年夏天露宿的人也非常的多,过路妇女常常遭到他们的威吓。而且他们经常清早起来就无所顾忌地闯进公园附近的我的家里来。 我觉得夜间的上野公园是倾听街衢杂音的好地方。假使说爱听虫鸣是老派作风的话,那么倾听街衢的杂音就是一种新的爱好吧。汽车在附近疾驰而过,猛兽也在吼叫——好像是幼兽,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从距离适宜的远方传到静谧的高处,这种杂音比白天的公园更有意思。 樱花最美的时刻,是在一日之晨。据说,夏天在不忍池畔还可以听见荷花绽开发出的清爽的声音。但是近年来池子竟辟出一条奇怪的水路,弄得不忍池现出一派清凄的景象。去年夏天,传说要出租小船,又说从今年四月一日开始。动物园里大部分都经改造,相当现代化了,那池边也被柏油马路所环绕,经营游艇游乐场的人不知有多高兴啊。 动物园的水族馆太窄小,活像家庭中的装饰品。这水族馆里没有海鱼,它比浅草的水族馆还差。观赏放养在玻璃池里的游鱼,就像一首古典抒情诗,也像一曲近代抒情歌,实在美极了。除此处外,东京没有其他水族馆。多扩展几处就好了。倘使这是一种奢望,我倒有点恼火,要对动物园提点意见,那是小卖店的事了。 园内只有一家小卖店。它的寿司和面包味道不佳,且价钱太贵。莫非动物园官员只考虑动物的食物,而不考虑人的食品?我也想就图书馆提点类似的问题。图书馆官员大概只考虑书籍,而不考虑人的问题吧,食堂和吸烟室竟是这般惨淡的景象。对于长时间读书和学习的人来说,吃饭和吸烟是休息一下疲惫的脑筋所必需的,难道他们没有意识到吗?这些要求并不奢侈,难道就不能让人吃到味道多少可口的食品吗?图书馆当局也许会说:因为价钱经济,没法子呀。可是,现在浅草一带不是也有许多比这更经济的食堂吗?如果官商垄断是件好事,我觉得这些官商的感觉也未兔太迟钝了。美术馆的食堂不行,博物馆的也不好。不过这里的客人不多,可能是无奈吧。最近即将开馆的科学博物馆如果办食堂,希望能办成与这建筑物相称的、具有现代化水平的,哪怕仅此一家。 去博物馆观赏“能”的戏装和岩佐胜以的绘画那天,科学博物馆分馆在举办精密仪器展览会。我对有关仪器知识比古美术知识更贫乏,但我总想写点有关这方面的东西,科学博物馆开馆我就觉得是件愉快的事。古老的博物馆,只是散步时路过顺便进去看看而已,对陈列目录并不是始终都格外注意的。 就以美术馆来说,不仅是秋天的美术季节,就是一年之中,多时一下子就举办四五个展览会。我虽住在附近,也不太进去参观,日子就这样白白地流逝了。仅近半个月举办的展览会就有:中国工艺展、反正统派画展、槐树社展、浮世绘综合展、日本画会展、朝鲜名画展、日本漫画展、全国工艺联盟展、新灯社美术展等等。 帝展的展品搬进博物馆的最后一天晚上,那热闹的情景,与其说像博物馆庭园里的恋爱故事,莫如说像通俗小说的开场白。许多美术青年和女画家都聚拢在美术馆的各个搬进口,从服饰来看,他们的生活远比文学青年更寒碜。一个贵妇画家驾驶着两三辆小卧车,带着从学仆到狗,说不定还有年轻的情夫,威风凛然地开进了这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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