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般人的概念里,文坛上的两大赏----芥川赏和直木赏,都宛如鲤鱼跳的龙门,作者一经获奖,则表明已经步入文坛,称得起作家的名头;芥川赏是在所谓“纯文学”领域,而直木赏则是在所谓“大众文学”领域。这种分别是否科学合理?近年来已经有几位颇有建树的学者对此种分法提出质疑,认为诸外国都没有这种分法,这是日本独特的分法,并无必要。当然,一般读者不会去管这“大众文学”的提法是否合理,对芥川赏纪念的作家芥川龙之介的生平、作品大多耳熟能详,但往往免不了问一句“这位直木是何许人也?”这里就来介绍一下直木赏所纪念的这位奇人直木三十五(1891-1934)。
直木三十五,本名植村宗一,生于大阪。这是位对日本文学很有贡献的通俗文学作家,是在20世纪20、30、50年代活跃异常而又多才多艺的作家。他的《由比根本大杀记》《南国太平记》《楠木正成》《源九郎义经》等历史小说,以及《日本的战栗》《与光、罪一起》等现代小说等都很有名;直木三十五还是一位在影视方面相当多产的多面手。他当过《地藏经由来》这部电影的指挥;当过《一寸法师》这部电影的导演;写过《在恩仇的彼方》等九部电影的剧本;还是《云母阪》《水户黄门》《南国太平记》等45部电影的原著作者。可惜命运不济,因为发起的文学事业大多失败,一生经济拮据,在其43岁时,便因结核性脑膜炎而病逝。《文艺春秋》的创建者菊池宽曾与其交谊深厚,直木赏也正是菊池宽为了纪念这位好友而和芥川赏同时创立于1935年。直木赏也是一年两次,奖掖那些在通俗文学战线默默无闻而又一朝写出佳作的文学者。
古怪笔名之由来
之所以说直木三十五是位奇人,首先它这个笔名就颇为与众不同。“直木”源于将其姓氏中的“植”字一分为二;而“三十五”来源就更为有趣,原来他署笔名有个习惯,就是按年龄递增。开始写作时31岁,署笔名为“直木三十一”;第二年,写了两篇评论,署笔名为“直木三十二”;第三年正值关东大震灾,他从东京返回大阪,为三家大众读物写文章,署笔名为“直木三十三”。但不知何故,“直木三十三”这个笔名连用了两年,将“直木三十四”跳了过去;而36岁这年发出署名“直木三十六”的稿子,一位新来的编辑哪里晓得笔名里的数目还要逐年递增的,还以为是将“直木三十五”错写成“直木三十六”了呢,就自作主张地给改回成“直木三十五”而发稿。岂料一向别扭的作家本人,这回反而将错就错:“以后就干脆一直叫‘三十五’吧!”于是,以后就再也不逐年递增了。这就是这个古怪笔名的由来。
青少年时代的奇言怪行
直木三十五在明治38年上了大阪的市冈中学。当时曾因为贪婪地读杂书,学习成绩每况愈下。有一次考试,直木三十五的答卷上因为写字过小受到老师批评。下次考试时,直木三十五带了厚厚一大摞白纸,这回每页纸写一个大字,并在辩论大会上抛出所谓“考试亡国论”,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差一点被勒令退学。
明治44年,直木三十五进了早稻田大学英文科预科,一个学期之后,变成了高师部,不久,直木三十五就因滞纳学费被除名。大正5年,早稻田大学举行他的同窗生的毕业典礼,当天,直木三十五对班里同学青野季吉拜托说:“老爷子还在大阪盼着我的毕业之日呢,我得叫他放心。”说着,便在照毕业像的前一时刻,他巧妙地混进了毕业生人群,完满地进了毕业照,然后寄给了父亲,尽了他对父亲的这一次孝道。
“法西斯宣言”事件
直木三十五生活的年代正值大正民主思潮,普罗(俄语:无产阶级)作家蒸蒸日上的年代,直木三十五所隶属的资产阶级作家们和普罗作家对垒的时代,也是欧洲德意法西斯初露锋芒的年代。炸死张作霖、炮轰北大营、上海事件、血盟团事件,建立满洲国等大事接连不断,日本军部加紧侵略步伐,法西斯思想在日本甚嚣尘上。并不富有的直木三十五,居然于1932年在《读卖新闻》上抛出一篇所谓《法西斯宣言》,扬言要对万国宣布:“自己在1932年到1933年是一个法西斯主义者,要对左翼开始斗争。”虽然在文坛没有引起大的波澜,但遭到左翼作家宫本百合子的批驳和讥讽,宫本百合子在批驳他的时候讲了日本人众所周知的“天狗和农夫”的故事,将直木三十五讽刺成不可一世然而却变做一粒黄豆最后被农夫一口吞掉的天狗。这次哗众取宠的行动不能不说是直木三十五的一大败笔。
文坛第一借债王
直木三十五在成为走红的流行作家之前,一直是债台高筑的。因此,对讨债人已经司空见惯,练就一套独特的对付讨债人的方法。其方法之一就是“一言不发”战术,一批批讨债者登门,可是不管说他什么、骂他什么,他都是本着“沉默是金”这句格言,几小时乃至一整天一言不发。讨债者骂得疲劳了便只好零零星星地退去,到这时,沉默的直木三十五才开口说话:“有点饿了,能不能借我点钱咱们去吃点什么呀?”这一来,弄得讨债者们哭笑不得,只好说一句“你小子不要欺人太甚!”悻悻而去。直木三十五的债主太多了,据说,大年夜,讨债者们甚至在他家前的路上点起篝火,彻夜等待着这位债务人的归来呢。
按说,既然那么多债务,生活就应该简朴一些了,然而,直木三十五恰恰相反,其挥金如土的脾气简直是离了谱。本来作为一个走红的流行作家稿酬颇丰,但其亡故时,居然遗产皆无;他经常不穿外套不戴帽子,“英姿飒爽”地坐在当时全日本仅有的一辆豪华的敞篷车上到处兜风。还有一次,有人亲眼看到直木三十五带着一个和他并没有亲密关系的艺妓在银座大街上散步,艺妓见到商店橱窗,无意地叹息道:“哎呀!好漂亮的钻戒!”直木三十五居然二话不说,忙不迭地进了商店买了那颗钻戒交给艺妓,搞得那艺妓呆若木鸡。要说直木三十五的花钱方式,的确与众不同,他是对必要的东西一毛不拔,而对没有用的东西则挥金如土。他在神奈川富冈花两万日元建了座豪宅,光是窗户框就花了一千几百日元;有的朋友请他赞助,他总是不加谢绝而爽快答应。
直木三十五终生没有摆脱贫穷,以致他在一篇随笔中写道:“我快出生时,我从母亲的肚脐眼儿向外一看,见到一个秃头的老爷子,我惊叹:哎呀呀,这么个破家呀!”有块直木三十五咏叹句的文学碑建在镰仓,上面刻着:“艺术苦短而贫困漫长。”
昭和9年2月4日,直木三十五以43岁年龄英年早逝。东京《朝日新闻》报道的消息称他为“文坛第一借债王”。菊池宽了解了一下他死后的债务情况发现“:直木三十五建豪宅借4000日元;欠三越、松屋、高岛屋2000日元;欠料理店1000日元;买日本刀8000日元。而直木三十五死前的稿费加上大家给的香纸钱却只有4000日元,离该还的15000日元相差甚远。以致菊池宽不得不为直木三十五留下的老婆、孩子的生活想一些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