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然草》，[日]吉田兼好/著，文东/译，长安出版社2009年版

    《徒然草》是日本南北朝时代的代表文学作品，与清少纳言的《枕草子》并称日本随笔文学的双璧。作者吉田兼好，早年任职于日本皇宫，洞察人情世态，后半生则出家为法师，吟经诵佛，参悟佛理。因作者有入世出世之经历，故而落笔之中，既有皇宫典章制度、待人接物礼节，又有佛经教义、诗文古句，穿插民俗风情、奇闻异事，行文流畅、风趣，是难得的清雅小品，可与我国明清时期的小品文媲美。

    “徒然”一词来自书中首句的前两个字，其日语之义是“无聊”的意思。译者文东先生认为，“心安理得的无聊”亦是一种生活的境界，与庄子所谓的“无用之用乃为大用”在精神上是相通的。我们不妨这样理解，兼好法师以其毕生所学所思，以无为之心态写出了一部裨益后世的经典之作。

    兼好深受中国文化的影响，文章多处引用或化用《道德经》《论语》《庄子》《尚书》《昭明文选》等古书的观点。兼好谈道：“世事无常，万物都不足以长久倚赖。权势不可倚赖，因为强者先亡；财富不可倚赖，因为可以轻易散尽……”“亢龙有悔，月亏于满时，凡事达到极盛时，也就开始败亡了。”这些蕴含辩证法思想的文字，闪烁着老子思想的光芒。在对待舶来品的问题上，兼好以《尚书》的观点“不宝远物”表明自己的态度。这一态度足以令国人反思，如何正确对待外来商品和文化。“要在无罪之时，遥想于流放之地赏玩月色。”这实则是孟子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观点的诗意表达。几百年前的兼好法师对中国文化的运用不止是旁征博引，随手拈来，而是融会贯通，达自由之境了。

    兼好以一个法师的智慧，援引古书经文，记叙世人趣事，纵谈忧患、长生、饮酒、自然之美、秋月等诸多方面，劝诫“人们立身简素，不慕豪奢，不敛财货，不贪图功名利禄，则可谓人中之上品”。兼好文笔清新自然，讲述人生哲理、佛经要义明白晓畅，不晦涩、不教条，适意自在。闲暇捧读，回味老法师的妙语警句，心境一时明澈起来。

    “人心是不待风吹而自落的花”是兼好的一声温柔轻叹。兼好一生阅尽人世繁华，又遁入空门，青灯古佛相伴，人情冷暖了然于心。关于兼好的人品，《太平记》中记载他是个放荡不羁的和尚。史料是否属实，姑且不论。但是兼好的诗意文字却是道出对情爱转瞬即逝的惋惜，冷静中自有其对生活的热爱。文中所引的和歌颇有诗经的韵味：“旧垣今又来，彼姝安在哉？唯见萋萋处，寂寞堇花开。”如此优雅而深情，让人难以想象是一位高僧的吟唱。

    晚年的兼好潜心佛经，长于思辨，信笔写来，妙不可言。有段文字这样写道，有人问法然上人：“念佛的时候容易瞌睡，感觉自己修行之心并不坚定，如何才能消除此障碍呢？”上人答曰：“请在醒着的时候念佛。”这样睿智、幽默的文字在书中随处可见。这些文字是兼好兴之所至，漫然书之，有的贴在墙上，有的写在经卷背面，经后人整理结集，遂成《徒然草》一书。

    《徒然草》在日本一经问世，即受到人们的喜爱，长期作为古典文学的入门读本。以今人的眼光来看，《徒然草》的价值不仅仅是一部文学经典，对后世作家产生深远的影响，还是一杯荡涤心灵尘埃的清茶，让人清醒、安静，乃至坦然地看待这个世界。这，想必是《徒然草》几百年来为人所钟爱的原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