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中国本身,日本是世界各国大学里设置中国文学专业比例最高的国家。而运用取自中国的素材进行文学创作,也是由来已久的。近代以前多为“翻案”,当代则是中国题材小说空前的鼎盛期,数量之众与内容之丰富令人瞠目。
日本人偏爱中国题材小说,可以说举世罕见,从作者到读者,对中国的知识深度,在外国人当中无疑也是首屈一指的。除了中国自己,日本是世界各国大学里设置中国文学专业比例最高的国家;在中小学历史教育中,分配给中国史的课时,恐怕也远较别的国家为多。而运用取自中国的素材进行文学创作,也是由来已久的。近代以前多为“翻案”,即翻写中国名著,而将人物地点均改成日本。近代以降,直接接触中国的机会大大增加,原创作品激增,谷崎润一郎、佐藤春夫、芥川龙之介、横光利一等都有佳作传世。当代更是中国题材小说空前的鼎盛期,数量之多,令人瞠目,内容的多彩,也堪称史上之最。好象是去年吧,日本四家全国性大报每天的连载小说中,竟然就有三篇是中国题材。
当代的小说家里,著名的像宫城谷昌光,二十余部鸿篇巨制,篇篇取材于中国古代史:《夏姬春秋》《重耳》《介子推》《孟尝君》《太公望》《管仲》……光看书名便可想而知,他似乎非要将春秋战国重要人物逐一写遍不可。刚刚去世的伴野朗曾任朝日新闻社上海支局长,长期在中国工作,得了江户川乱步奖和日本推理协会奖后辞职做了职业作家。其中国题材小说从《伍子胥》一直写到《邓小平的遗书》,历史跨度极宽,纵横古今。写过《情书》(此《情书》被改编成韩国电影《白兰》,非岩井俊二的《情书》)的直木奖得主浅田次郎,也有《珍妃井》《苍穹之弓》等中国历史题材的小说。
日本的中国题材小说大致可分三类。第一类是“重写经典”。将无人不晓的古典作品送上刀俎,肢解重构,捣鼓出一部现代小说。有的基本上不伤筋骨,有的则改得面目全非。首当其难的是《三国演义》,迄今为止不知道被多少人改写过。吉川英治写过,柴田炼三郎写过,最近则有伴野朗写过,北方谦三也写过,而宫城谷昌光的《三国志》目下正在《文艺春秋》上连载。眼看着这一现象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笔者简直觉得不妨全盘信服罗兰·巴特那看似不无偏激的论断了∶“文学,说到底,其实是一种同语反复行为。”
《水浒传》的重写版也不少。连女作家杉本苑子也不甘寂寞,推出了三卷本《悲华水浒传》,成了跻身重写派的唯一女性。她对原作结构大动刀斧,整个故事倒无甚改动,但将叙述风格完全地女性化,形成了《水浒传》重写史上的奇观。笔者印象最深刻的是北方谦三。在他笔下,宋江成了革命理论家,写了一本题为《替天行道》的小册子,由鲁智深带着它走遍天下去宣讲革命道理,点燃星星之火。作者还增构了一个宋王朝的秘密警察组织“青莲寺”,专门对付宋江们的地下活动,塑造了大批原作中所无的敌对人物,还写进不少男欢女爱的情节。无论是人物的性格和内心描写,还是故事情节的展开,都远较原为古典话本的原著复杂生动,将它改变成彻头彻尾的现代小说。但笔者最难接受的改动,是作者将武松写成自小便偷偷爱恋嫂子潘金莲,连景阳冈打虎也是因为急于赶回去见嫂子一面而冒险上山的结果;而潘金莲则贞节得可怜,为了拒绝小叔子的强暴,竟毅然自尽……北方的《水浒传》已经出了十四卷,尚未完结。
第二类则是取材于中国史料的原创小说。前面提及的宫城谷昌光、浅田次郎、伴野朗等人的作品便属于这一类,基本上和我们中国人所理解的历史小说没有大的差异,是出自外国人之手的中国历史小说。就数量而言,这恐怕是最为庞大的作品群。
第三类则为现代题材作品。这类作品与前二者最明显的不同,在于前二者基本上是中国人的故事,舞台是中国,大小角色也都是中国人。而现代中国题材的小说,舞台固然设定为中国,但登场人物中大体都会有一位甚至几位日本人,他们或是故事的主角,或是故事的见证人、讲述人。最近成为话题的、有中坚小说家村田喜代子的《云南的妻子》,以及新人茅野裕城子的《韩素音的月亮》和《大陆游民》。《韩素音的月亮》,国内作家出版社已经出了中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