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夜晚,郭沫若、安琳等四人睡在一窑厂内的草堆里,其他战士睡在厂外。不料天亮醒来,部队已经出发,把他们扔下了。这四人决意走出海口,然后去香港。在当地农会主席陈开仪的安排下,他们在盐酸寮山上的草仓里躲藏了几天,后来去神泉又住了十几天才去香港。安琳在香港与郭沫若仍住在一起,以后又由香港秘密同回上海。
年末,郭沫若回上海不久便患斑疹伤寒。自12月12日至次年1月4日,安娜虽然也患了慢性肾炎,仍带着浮肿的脸每天去侍候丈夫,直到深夜才回家。住院期间,蔡畅来探望,郭沫若问:“安琳呢?为什么安琳不和你一同来?”蔡畅支吾着说:“她怕使你为难。”
出院后,郭沫若读意大利作家邓南遮的剧本《角孔达》,因此引发了以下的联想:“我新得着一个主题———革命与家庭。盐酸寮山中的生活是绝好的剧景。”那时知识界流行“革命加恋爱”的时尚,革命、恋爱与家庭、责任成了难以解决的矛盾,给郭沫若带来了新的烦恼。
郭沫若出院在家养病期间,写了许多诗,后编成诗集《恢复》。1928年2月1日,译著《浮士德》(第一部)出版,全家狂喜,安娜特意买来寿司庆祝。郭沫若拿起一本译著,用派克钢笔在扉页上题写了献词:
Anna,此书费了十年的光阴才译成。这是我们十年来生活的纪念。M.K.3Feb,1928。
第二页用德文写了一句,中译是:献给我永远的恋人安娜。
这年的2月16日,李一氓、成仿吾等人在上海都益饭店为郭沫若准备流亡日本饯行,安娜同去。安琳也来送行。郭沫若悄悄望去,安琳比以前消瘦了,脸色苍白,坐在一旁显得拘束、感伤。凭着诗人的敏感,郭沫若突然想到:“她假如和我全无情愫,那我们今天的欢聚必定会更自然而愉快。恋爱,并不是专爱对方,是要对方专爱自己。这专爱光靠精神上是不充分的。”
席间,郭沫若与安琳的不自然、尴尬的情状,安娜全部看在眼里。夜半回到家里,安娜便盘问起丈夫与安琳的关系,郭沫若把“大概的情形”告诉了她。
“你爱她吗?”安娜问。
“自然是爱的。我们是同志,又同患难过。”郭沫若的回答很巧妙。
“既然是爱,为什么不结婚呢?”安娜又问。
“惟其爱才不结婚。”这个回答就令人费解了。
安娜似乎有意要指出丈夫的心理障碍———“是我阻碍着你们罢了”,叹息了一会儿,她指着熟睡的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假如没有这许多儿女,我是随时可以让你自由的……”
郭沫若没有说话。虽然为着安琳,他与安娜有过不愉快,但他与安娜毕竟是患难夫妻,他病重时多亏贤惠的妻子精心护理,才得以死里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