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以前,确切点是五年前,我就想为《挪威的森林》写点什么。不不,并不是写评论性质的文章,而是想仅仅为我一个人而写。饶是如此,动起笔来也是异常吃力。常常提笔半天竟一个字也写不出。我也纳闷为什么会如此困难,大概因为它在我心目中是至高无上的吧。有一段时间,我如同饥饿的驴子狂啃干草那样反复不止的看《挪威的森林》,当时感觉无论怎么看都不会腻,最后,再看了不下20遍《挪威的森林》之后,我毅然准备写点什么,就我对此书的感受,写些有纪念意义的文字。
总的说来,我不是很有耐心的人。我看小说大多局限于行文简洁干练,下笔一挥而就的类型。所以,看长篇小说就成了我感到最痛苦的时刻(当然,武侠除外^0^),尤其是法国及俄国作家的书,慢的简直让人着急!然而,《挪威》改变了我对长篇的固有看法---居然还有这种写法!每一章,每一页,每一个字对我来说都是经典中的经典,在此之前,只有金庸先生的某些书能如此打动我。
很多次,我在探索这书何以如此吸引我的原因,在反复读了十几遍之后,我大致了解了其原因,概括为三个字就是----失落感;
好友木月的死给17岁的'我'以很大的内心触动,令'我'体会到“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我'第一次体会到好友过世之后的失落感,于是报考大学后,‘我’义无反顾的离开那个痛失好友的伤心地,成了身在陌生城市的陌生人。这是初期的告一段落,也为以后的又一次精神打击埋下伏笔。
而后,'我'遇到了直子-木月的恋人。她也是为了逃避忧伤的故里而来到这陌生的地方。于是,有着相同伤痛的两个人走到了一起。需要阐明的是,'我'的确对木月的死感触颇多,但是又和直子的感受不同,直子和木月非同一般的关系令直子难以割舍对木月的感情,在某种意义上说,她和木月是一体的,她的内心一直沉浸在木月死后的伤痛之中。换句话说,她的一部分已作为木月死去的陪葬品而永远消失了,她的柔弱的肩已担起了同死亡相承接的重负。她需要‘我'--一个比她和木月坚强的人来指引她走出迷雾,然而,她实在难以遗忘过去,于是,当“我”对她说:“两肩放松一些,只要放松下来,身体就会变轻些”时,她会“用异常干涩的声音说‘你为什么说这些?’”由于木月的阴影长时间折磨困扰着她,所以她不得不休学,而‘我’又在她休学时体会到了第二次“失落”,心情变得愈加沉重。
随后,‘我’结识了绿子,一个生机勃勃的女孩,‘我’在经历了诸多了无生气的事件后,被绿子的活泼和生命力所打动“她(指绿子)全身迸发出无限活力和蓬勃生机,简直就香港港迎着春光蹦跳到世界上来的一头小鹿”。于是,‘我’的生活重又变得丰富多彩,兴趣盎然起来。个人来说,我十分喜欢绿子这个人物,也非常佩服作者的独具匠心,单靠‘我’和直子,晦暗的气氛实在难以令读者心情舒畅,说的重点儿,简直要将读者活活闷死在阴影中。于是,作者加入了绿子这个角色,不但活跃气氛,而且明暗对比,拯救了读者的心灵(笑)。
绿子的重要性还在于,她是连接‘我’和外面世界的纽带,正如‘我’所说,“见到你,我好像多少适应了这个世界”‘我’是直子和木月联系世界的连接点(舞,舞,舞?)而绿子则是我与世界的连接点。绿子的境况似乎很糟糕:父母早逝,书店关闭,与男友不和, 等等。然而她同直子不同,她仍精神十足地活在这糟糕的世界上,仍大笑大醉,仍充满幻想,仍渴望着爱的滋润,正是她的活力深深地感染了‘我’,令‘我’有了等待直子的原动力。从这一点说,绿子实在是不可缺少的。
写到这里,不免又想起了《挪》中另一位重要的女性---石田玲子。有些人评论说玲子是作为母亲的形象而塑造的,我认为似乎并不尽然,首先,‘我’与玲子是通过直子认识的,直子生病疗养期间,玲子一直在旁照料,而‘我’去看望直子时与玲子首次相识,并从玲子口中了解到有关她自己的一些故事。从这里可以看出,我与玲子的关系,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并不存在所谓的长辈关系。其次,从后来‘我’和玲子的交往来看,首先是言语交流,而后是通信,乃至后来的性行为,玲子都是我摸索前行的导师,言语中令‘我’树立起保护直子的信心,通信上令‘我’对直子的病情好坏做出回应(直子病情的日益恶化也是从玲子信上看出来的),相交中令我重拾生存的信心和对绿子负责的意识。玲子所扮演的角色--以我的看法,一个能与之分忧的大姐姐似的人物。这样定位才与我的成长历程相吻合。
总之,在直子休学后这一段时期,‘我’一直在为直子重返社会和‘我’本身所处的社会价值而努力。在这期间,我和绿子的关系又在不经意间日渐密切,星期天和她去探望她不久于人世的父亲,陪她喝酒,跳舞,去电影院;与她探讨《资本论》和英语假定型;吃她做的饭菜;乃至哄她睡觉。两人不是恋人而又胜似恋人。当‘我’意识到这就是‘相爱’时,内心的斗争又加剧起来,一面是‘我’所深爱并决心保护的女友;一面是深爱‘我’并甘愿为我做任何事的女孩。‘我’身陷在进退两难的泥沼中不能自拔。‘我’不想放弃已把希望托付给我的直子,而又舍不得离开仍在苦苦守候我的绿子。‘我’只好写信给玲子并从她的回信中得到了鼓励和安慰。然而,当我闻听直子自杀的噩耗后,其最深的失落感便铺天盖地的压来。于是,我到处游荡。进行一种原始的赎罪方式,表现‘我’对直子去世的痛惜和‘我’不可遏制的悔恨。
当我重回人类社会后,通过玲子的劝导,‘我’决心尽‘我’所能保护绿子,并不再伤害她。直子和绿子,本身既是对立面,又是相辅相成的。直子走了,绿子剩下,‘我’心的方向终究仍是回到现实的世界。‘我’于是,我拨通了绿子的电话,但在这变化纷呈的世界中,‘我’还能否一如既往的善待绿子,善待人生,却是未知的。于是,当绿子问“你现在在哪里”时,‘我’全然摸不着头脑,“我现在在哪里?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这里究竟是哪里?目力所及,无不是不知走去哪里的男男女女……”我只好“在哪里也不是的场所连连呼唤绿子”结尾留给人很大的思索空间。‘我’时就此迷失方向呢,还是重拾失落的信心呢?答案是不得而知的,相信读者心中的答案也是不尽相同。
后记:《挪威的森林》的故事情节,可说是极其简单,字里行间丝毫没有做作的痕迹,却又透露着淡淡的忧伤。在这里我也由衷的佩服作为翻译的林少华先生,看过几种译本,觉得林先生的译本是其中最成功的,没有他天衣无缝的诠释,我是没有办法得窥村上先生的妙文的,看过林先生的文章,我感受到中国文学与日本文学的可比性。这,也是令我心中感动的一方面。
就此搁笔
于2004年2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