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每个人小时候都会被问及“长大了你想从事什么职业”这样的问题,据说,石田衣良七岁时的回答就是,想当作家。所以,他从小就拼命看各种各样的书,学生时代每年看一千本,平均每天二点七本。
可是,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在通往自己的人生理想的道路上,石田衣良走得并不顺利。因为患上了轻微的“对人恐惧症”,从大学经济系毕业后,石田衣良非但没有成为作家,甚至没能像很多他的同龄人那样成为朝九晚五西装革履的“白领”,而只能去做地下铁工人、保安、仓库管理员。直到三十岁后,他才凭借独立广告文案工作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但儿时的梦想似乎已越来越模糊了。
奇妙的是,七年之后,石田衣良偶然间看了女性杂志《CREA》上的星相栏目,受到触动,终于在三十七岁的“高龄”,真的动笔写起了小说。首部作品《池袋西口公园》即一举成名,登上日本畅销书排行榜第一宝座。此后石田衣良和他的作品一路攻占连续剧、漫画领域,“石田衣良旋风”风靡日本,评论界誉其为“捕捉现代感觉的妙手”。而由于他本人的招牌眯眯眼和温文儒雅的表情,读者则索性称他为“文坛‘裴勇俊’”。
“我的文字具有寸铁般尖锐的杀伤力”
刘放:听说您三十七那年才忽然开始写小说,是受了一本女性杂志上星座算命的影响,星相是怎么说您的?您对星相命理有兴趣?
石田衣良:其实我对星相占占卜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相信对自己有利的内容,而且,只是在那个时候,我选择了相信而已。那是1996年4月,牧羊座运势上是这么写的,“现在开始的二三年间,进入象征压力的土星的影响范围。真挚地面对人生,自我学习,挑战自我极限为吉。”第二天我就开始了小说的写作,土星离开牧羊座2年后,我的第一本小说陈列在了书店的书架上。
刘放:三十七岁才开始写作,然后就一举成名,这种事情听起来多少有些冒险、传奇色彩,您有没有想过,假如没有成功,还会一直写下去吗?
石田衣良:小说写作是不可思议的工作,即使是具有同样创作能力的人,也会有人在经济上受益有人不受益,从这层意义上来说,我是幸运的。但即使不成功,我想我还是会坚持下去的。在写作中,与主人公一起迎风奔跑、欢笑和流泪,如同生活在真实世界一样并以此为乐趣,经过十年直至今日,我的想法也丝毫未曾改变。
刘放:您曾患过轻微“对人恐惧症”,您的作品中也出现过类似症状的人物形象,如果不介意的话,是否可以谈谈这方面的情况?这种经历对您后来的写作有影响吗?
石田衣良:在大学的最后两年,我一个月只去学校一次,每天只是看书,几乎过着隐居生活,对社会全然不知,担忧在社会上无立足之地。那时养成了记日记的习惯,把每天所思所想全都记录下来,有时能在书桌前坐上一天,A4的本子上足足写满20页。如果把那些日记本子叠起来,应该会超过一米吧。正因为如此,我的写作能力和自我分析能力得到了很大的提高,至今我的文字仍保留着寸铁般尖锐的具有杀伤力的风格。
刘放:听说您学生时代每年看一千本书,平均每天二点七本,这个速度好像很惊人,您都读了些什么书?个人的阅读中更偏爱哪种类型的书?喜欢哪些作家?
石田衣良:有浪漫爱情小说,也有科幻冒险小说,主要集中在娱乐小说方面。高中二年级时有一个月,平均每天看二点八本,这也是我的最高记录了,再如何努力也没有突破每天三本。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作家,那时希望能成为专业的作家,所以要收集各种文章风格的样本,往往一个作家的书读几本后就转到了其他作家的作品。
刘放:您笔下的池袋西口公园和真岛诚等一系列人物形象,备受欢迎,是什么触发了您写这些少年人的故事?作为一个中年人,您是如何做到把年轻人的事写得栩栩如生的?池袋公园系列中的主人翁真岛诚身上有您自己的影子吗?
石田衣良:以池袋为舞台也是因为偶尔去那里玩了,并没有任何深刻的意义。在日本,因为青春期被无限期地延伸,所以我可能一直都能描写年轻人。在写作中能塑造出活灵活现的年轻人形象,有一种作家本人都不知道的魔法存在。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但在所有的作品中,真岛诚确实是和我自身最相似的,包括思考、说话的方式及音乐爱好等。
“希望有一天可以以中国为舞台进行创作”
刘放:您的作品中,几乎没有一个人是完全健康的、幸福的,写了很多诸如家庭暴力、援交、乱伦、吸毒之类的社会“黑暗面”,但您的笔触却温暖而宽容,为什么对这种题材感兴趣却又采取这种写法?您笔下的世界跟真实的日本青少年有多大的距离?
石田衣良:日本多数的年轻人和中国的年轻人一样,每天满怀希望,健全的生活着,但极少数的人中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问题也是事实。不过,我不认为那些存在问题的人就不能重生。接触了社会的邪恶与黑暗边缘后重新站起来,树立新的人生目标,坚强地生活下去,我欣赏这样的人物,我认为比循规蹈矩生存的人更有魅力。很遗憾,作品中的援助社交,家庭暴力,毒品,各种各样的诈骗,盗窃等素材,都是存在于日本社会并广泛引起话题的真实事件。
刘放:池袋系列还会一直写下去吗?
石田衣良:我想最少要连续写上10本。我写作池袋系列作品的速度是其他作品的两倍,享受其乐趣的不是读者可能是作者本人吧。
刘放:您的作品在中国也受到了很大的欢迎,您对中国有多少了解?您好像曾经来过中国?
石田衣良:对,我曾经两次访问过中国,到过香港以及广州等南部沿海城市。我非常喜欢中国,希望什么时候能够在中国一边度过一个悠闲的夏天,一边取材、以中国为舞台进行创作。在今后的20年,东亚应该会是世界上最繁荣的地区,作为邻居,作为拉动世界的合作伙伴,中国和日本应该携手合作。
刘放:您的作品基本上被归类为“大众文学”而非传统意义上的“纯文学”,您自己怎么看待这个问题?您在写作上有没有更大的野心?
石田衣良:纯文学中有很多优秀的作品,但我喜欢大众文学。我感受到乐趣的同时,读者也能感受到乐趣。在迅速起伏的故事情节和魅力人物的影子下,提示读者悄然改变世界观,选择更好的生活方式,我认为大众文学在这方面对读者的影响力更大。在贫困时代的日本,作家如同存在于云端那样高高在上,而在物质丰富的今天,作家选择了跟多数人一样,以同样的速度在同样的地面行走,和多数人一样感受同样的苦难,感受同样的烦恼,其实那才是作家真正的工作。
今后再写些什么呢,我自己也不清楚。但我有一个野心,就是能继续工作30年,连续写出新作品。我也非常期待看到自己的变化,成长或者哪怕是倒退。(